陈宏泽海员训练班学员身份之谜

发布者:党委宣传部发布时间:2021-04-01浏览次数:10

        1959年,印尼掀起一股排华浪潮,国务院为此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接待和安置归国华侨委员会”,由廖承志任主任,负责接待和安置归国华侨工作。当时我国没有组建完全属于自己的远洋轮船,政府决定在国际航运市场租船,接运自愿归国的印尼华侨。交通部远洋运输局驻广州办事处刚刚成立,于是,办事处承担起了船舶的租用、管理和船员的安排工作,交通部远洋运输局也抽调了在捷克船工作的顾民毅船长指挥、调度租来的十几艘苏联等国外商船,同时,在当时我国经济状况困难的情况下,花费26.5万英镑从希腊船东购得已是报废的船舶——“斯拉贝”客货船,经过修理后,改名“光华”轮,作接侨使用。“光华”轮先后13次前往印尼,学校毕业生胡宝生、李明胜、张乐君、顾富生、李新东、戚师泉等在“光华”轮上,直接参与了赴印尼接侨工作。

        1961年4月28日,广州远洋运输公司成立的第二天,光华轮起航前往印尼的雅加达,开始了它的处女航。“光华”轮是第一艘悬挂五星红旗的远洋船,标志着新中国远洋事业发展的开端,首任船长陈宏泽也因此被誉为“新中国第一位远洋船长”。

        陈宏泽曾做为“海厦”轮代理大副,参加了香港招商局13条海轮的起义。起义船员回到广州后,分两批参加了海员训练班第一、第二期的学习,结业后,分配到当时的华东区、华南区海运局和中波海运公司工作。在撰写校史初期,我手头上并没有一份权威性的海员训练班起义学员名单,为此,我在2020年9、10月份里,两次前往广州、深圳。在我第二次前往广州、深圳,终于在深圳的招商局博物馆获得了一份招商局11条起义海轮《赴南京学习船员名单》,一共245名起义船员,其中,赫然出现陈宏泽的名字。在这份名单中,招商局轮船股份有限公司所属“海厦”轮起义船员34人,陈宏泽的“职别”为代大副,地址一栏标注了“二十三日到上海报到”,随《赴南京学习船员名单》附有一份《广州赴宁学习海员报到须知》。“报到须知”中第一项规定的报到时间是十二月二十三日,这与名单地址一栏标注的陈宏泽报到时间相吻合;第二项规定的报到地点为“二楼工会会议室”;第四项制定了详细的报到学员乘坐江轮“由沪赴宁组织办法”,集合地点在招商局第三码头“金利源码头”;第六项明确了在“二楼工会内,设立了广州来沪海员联络站”,专门处理“个别接洽事项”。从“报到须知第二、四、六”三项规定可以确定赴宁学习船员集合地点在上海,也与陈宏泽的报到地点吻合。

        那么,为什么陈宏泽地址一栏有“二十三日到上海报到”的标注?有一种可能是陈宏泽当时不在广州,他可能没有随在广州的起义船员一起,而是自行前往上海集合。这一种情况,与其他船员地址一栏的“在假”标注是一样的,譬如,“民302”轮船长谷源松在《赴南京学习船员名单》中地址一栏标注的是“在假”。根据我们寻访到谷源松的长孙谷宏庆后,其捐赠11张历史照片的研究,其中一张谷源松在济南大明湖留影的照片,背面备注文字:1950年12月22日由青赴宁学习,经济南游大明湖。与谷源松在《赴南京学习船员名单》中的“在假”相吻合。

        那么,陈宏泽是否有组织上的安排,最终,没去海员训练班学习?我认为,在当时,这一批船员“赴宁学习”是一项组织严密,极其严肃的政治工作,在所列名单中的船员,如果没有特殊工作需要或任务,必须按要求报到参加海员训练班学习的。如确有特殊工作需要或任务,一定是要有组织程序和同意批复的。例如,我在招商局博物馆曾找到一份《关于调查海员训练班学员苏字元病情函》,函中提到海员训练班学员苏字元,结业到职后,因事请假一天回上海家中,之后,请病假一直未返,用人单位浦口码头抢修工程委员会,特致函海员训练班派人前往上海,对“苏字元请病假滞留上海不返事宜”进行组织调查。而目前,          综合以上依据和理由,我推断:陈宏泽为南京海员训练班第一期学员。这是一个崭新的发现,起义回国后,陈宏泽随第一批赴宁起义船员参加了海员训练班学习,这在以往的资料里,都没有任何记载。

        为了求证这个发现,我首先想到的是查阅陈宏泽的人事档案,如果陈宏泽参加了海员训练班学习,在他的人事档案中,应该有海员训练班《学习总结书》等相关材料,其履历中也会体现。为此,我曾致电广州中远海运特种运输有限公司档案室,请求协助查找陈宏泽的人事档案,得到的答复是:公司没有,陈宏泽的人事档案,他们也在寻找。陈宏泽一直任职在广州远洋运输有限公司,按理他的人事档案应该在。我又试着与中远海运(广州)有限公司、招商局档案馆联系,答复也是没有。这就奇怪了,难道陈宏泽的档案遗失了?

        于是,我上网搜索陈宏泽的相关资料,发现在所有陈宏泽履历的介绍中,唯独缺失了从起义回国至“光华”轮首航印尼接侨这10年。陈宏泽后来去了由广州远洋公司与招商局集团合资的友联船厂任职,直至去世。难道他的人事档案在香港的友联船厂已经遗失?如果我的发现能够得到确认,则将填补陈宏泽这10年中一段履历的空白。

        找不到陈宏泽的人事档案,我开始在目前健在的同期海员训练班学员、陈宏泽的老同事、家人以及其他老学员档案中海员训练班《学习总结书》中寻找佐证材料。我首先找到在广州与陈宏泽共过事的、正在计划撰写《陈宏泽传记》的卓东明老人,向他询问陈宏泽是否曾在海员训练班学习的经历?他告诉我,在香港起义和回到广州,他和陈宏泽多有联系,对他是否在海员训练班学习的经历不甚了解,同时,他也帮我联系一位参加第一期学习的学员张俊年老同事(92岁),据张俊年回忆说当年他在学习期间未见到陈宏泽。

        我曾与“鸿章”轮二副林树伟之子林仲文,谈到陈宏泽海员训练班学员身份的问题,林仲文父母目前都健在,他告诉我,他曾听说陈宏泽是地下党,在起义中很积极,是骨干分子。林仲文认为,陈宏泽大概率在四九年左右就入了党,成了起义骨干分子,否则不会六十年代成为“光华”轮首任船长,也不会在改革开放前就外派友联船厂做老总。他推断陈宏泽不在海员训练班学习,是因为他已经是党员兼领导小组成员,无需和学员一起政治学习。林仲文还告诉我,他父母1951年在海员训练班结婚的,据他目前健在的母亲回忆,陈宏泽在婚礼现场很活跃,因为,林仲文母亲也是广东人,所以有印象。当时他父母的婚礼是组织上办理的,陈宏泽在海员训练班不是学员的可能性也存在,作为组织者,毕竟他是党员。

        后来,在上海,我找到了“邓铿”轮起义船员、也是参加了海员训练班第一期学员的95岁刘维杰老人,在去他家拜访时,我特意问了老人,在海员训练班是否看到过陈宏泽?老人仔细想了想告诉我:记不清          同时,我在所有收集到的起义船员在海员训练班学习的人事档案中,仔细寻找,没有发现陈宏泽留下的印章、签名等痕迹,在学员当时的照片和自传中的描述,也没有发现陈宏泽的影子。我找到了陈宏泽儿子陈海伦的联系方式,多次与他电话联系沟通,希望能有所发现,然而,陈海伦却以当时年纪尚小,不记事为由拒绝了。我致电与陈宏泽共事多年的卓东明老人进行沟通,依然没有改变。卓老告诉我,陈海伦当时只有2岁,估计确实也不了解。卓老还提到为编写陈宏泽船长一书曾和海伦谈过多次,开始还听,后来(可能他母亲旳原因)就表示免谈,或不清楚。原因估计是陈船长一生无论在船上工作,或在香港工作很少顾家,他老伴对此一直不满所致。

        本来与卓老约好2021年1月初,再去广州,一方面拜访卓老帮忙找到的几位目前健在的海员训练班学员,另一方面,我也想最后努力一次,与陈海伦能够见面,核实陈宏泽海员训练班学员身份的问题。可是,由于疫情的影响,前往广州核实陈宏泽海员训练班学员身份的计划不得不推迟到春节以后。

        3月1日,开学伊始,我便一头扎进了档案室,除了为校史馆的展陈和《图“话”校史》准备资料外,更希望能够在尘封已久的历史档案中,寻找到陈宏泽曾在海员训练班学习的一丝痕迹。年初,我曾在中远海运(广州)有限公司1954年《广州海运局全局职工名册》档案资料中,找到陈宏泽曾任“南海169”轮船长一职的材料,而这正是在陈宏泽起义回国至“光华”轮首航这10年期间,而他在担任“南海169”轮船长之前,是否在海员训练班学习,依然缺乏足够的佐证材料。

        在档案室两天查档,并未有新的发现,第三天,我眼睛偶然扫过墙上已经褪色的展板,发现展板中竟然有很多学校早期珍贵的历史照片,其中,就有一张海员训练班第一期开学典礼全体学员和工作人员在校园拍摄的纪念照片,这是一张600多人的大合影,拍摄于1951年1月22日海员训练班开班日,岁月的剥蚀,照片右侧的一部分已经霉变,完全失去了影像。我突然想到,我不是正在寻找陈宏泽海员训练班学习的痕迹吗?如果陈宏泽参加了起义船员第一批赴海员训练班学习,那么,他就应该出现在这张开学典礼的照片中,顺着这个思路,我开始寻找制作展板的原始资料,并且很快找到了照片的电子版。照片的清晰度很高,虽然人数众多,除了被岁月剥蚀掉的,每个人的影像都很清晰。于是,我从这600多人中寻找陈宏泽的身影。

        “国”字脸,高颧骨、厚嘴唇,典型的广东人长相,这是陈宏泽的相貌特征。经仔细辨认,在这张大合影居中靠右侧最前排席地而坐者中,我找到了与此相貌相似一位。我拿出招商局档案馆提供的一张陈宏泽同时期的和在“光华”轮任船长的照片,经比对,相似度很高。

        我将海员训练班开学典礼的大合影和招商局博物馆提供的陈宏泽半身像一起发给了卓东明老人,请他辨别,他看过后回复我,有点像,特别是眼睛,但脸下部就不太像了,他建议我来广州时,再请陈宏泽的儿子陈海伦辨认一下。

        假设这人就是陈宏泽,依据《招商局船员赴宁学习名单》,陈宏泽随第一批245人参加了海员训练班学习,再依据《广州海运局全局职工名册》,陈宏泽学习结业后,被派往当时的华南区海运局工作,任职“南海169”轮船长。在学校档案室里有一份当时海员训练班学员结业被派往华南区海运局工作的函,函中提到“附上源松等29人名单及新津单一份请查收”,由于历史的原因,这29人的名单在档案室里没有找到,后来,我去中远海运(广州)有限公司查阅档案的时候,也没有发现这份名单。如果陈宏泽在海员训练班学习结束后,被派往广州工作,那么,陈宏泽极有可能就在这29人的名单之中。

        根据我掌握的《招商局船员赴宁学习名单》和《海员训练班开学典礼合影》,完全可以确定,陈宏泽起义回国后,参加了海员训练班第一期的学习。我给中远海运(广州)有限公司档案中心的李女士发去信息,请她帮忙查找相关名单,李女士很快回复我:最近中心有同事退休,我们在接替新的工作,而且近期查档的工作也比较多,所以还请老师抽空来档案中心查阅,我们会尽力配合提供相关的资料。

        为了最终解开陈宏泽海员训练班学员身份之谜,我决定前往广州。除了拜访与陈宏泽共事多年,正在编写《陈宏泽传记》的卓东明老先生、目前找到的还健在的海员训练班起义学员以及争取和陈宏泽的儿子陈海伦见面,向他们核实陈宏泽海员训练班经历之外,找到这份名单,也将是一项重要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