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中央计划成立属于自己的轮船公司,起名华夏企业有限公司,隶属于华润公司,刘双恩受命负责挑选船员,包括各种技术人员。刘双恩194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在集美水产航海学校教书,在学校组织“读书研究会”发展学生党员,同时兼任我党在厦门的工委书记。周士栋(原名周清东,又名周士东)于1947年进集美水产航海学校学习,1948年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此时,刘双恩回到学校,在学生中陆续组织了一批海员,其中包括周士栋、白文爽、黄国昌等人,先后抵达香港,同时,把集美高级水产航海学校的校长刘崇基,也请到了华润。周士栋成为了由刘双恩为船长的华夏公司第一艘轮船“东方号”船员,1951年,周士栋又被派往中波海运公司,在“哥德瓦尔德”轮上任三副,期间,周士栋参加了南京海员训练班的学习。
1954年4月27日,“哥德瓦尔德”轮由波兰革但斯克港装货抵达广州黄埔港卸完货后,又装载43箱西药和由波兰带往华北港口的一箱机器,于5月9日上午离开了广州黄埔港。12日14时20分,当船航行到台湾东南海区,遭到台湾当局“太湖”号护航驱逐舰炮击拦截,最终,在台湾以南450海里的公海上,“哥德瓦尔德”轮被迫停车,国民党水兵强行登船。5月13日,“哥德瓦尔德”被劫持到台湾基隆港,船上中国大陆船员12人连同船舶一起被扣留,在遭受了审讯和逼供,最后被押送到火烧岛集中营。关押期间,周士栋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斗争,毫不屈服,坚决抵制敌人的策反活动,揭露台湾当局妄图获取大陆军事、政治和经济情报的阴谋。在中共党员身份暴露后,义正辞严地驳斥台湾当局的宣传。他与“布拉卡”轮上的政委刘学勇,利用监狱放风的时机,逃出监狱,使用简陋的工具和材料编扎筏子,打算漂回祖国大陆,两次均因为海流原因未成功,在山洞里隐蔽20多天,被台湾警方发现包围。面对军警攻击,两人进行英勇顽强的殊死搏斗,周士栋被当场杀害,刘学勇负伤后,再次被捕,惨遭秘密杀害。
周世栋中波公司工作期间在东欧
我在海员训练班第四期,找到了周士东的名字,从而,确认了他曾在海员训练班学习的经历。为了寻找周士栋的家人,我致电中波海运公司人力资源部,说明了学校70年校庆以及编写校史,需要查找周士东,或者,化名周士栋的相关信息,接电话的周小姐答应帮我查找,很快,周小姐便找到了周士栋的人事档案,周小姐告诉我,在周士栋人事档案中只有50年代填写的表格,表格中的地址是福建安溪龙门乡。我问她是否有周士栋上海的地址?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周小姐又热心地帮我在公司文书档案中寻找线索,很快,她找到了一份由民政部发的《关于追认周士栋同志为革命烈士的通知》,通知福建省民政厅将《革命烈士证明书》发给周士栋的哥哥周全东,地址是安溪县龙门山头村。周小姐继续帮我查找,又在文书档案中找到了周士栋母亲和妹妹住在厦门的地址。我向周小姐表示感谢后,开始按照周小姐提供的信息与福建省民政厅联系。
我拨通了福建省民政厅的电话,接电话的一位男性工作人员,在了解了我要找周士栋烈士家人的情况后告诉我,与烈士相关的事务都是由福建省退役军人事务厅负责,他建议我向他们咨询,我将电话打给了福建省退役军人事务厅办公室,工作人员让我转拨负责处理烈士工作的熊处长的办公室电话,我又拨打了熊处长的电话,电话接通后,对方正是熊处长,我自报家门,并介绍了查找周士栋家人的目的和意图,请求他们协助查找,熊处长在系统里查过后告诉我,有周士栋烈士这个人,但系统里没有其他的相关信息,他让我留下联系方式,他会仔细查找后联系我。我向他表示感谢,也就挂断了电话。
熊处长是一位办事认真负责而且非常热心的人,我后来知道,他在系统里又仔细查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后,他便与周士栋家乡安溪县联系,辗转多个部门,打听到了周士栋妹妹的联系方式。还有中波海运公司的周小姐,热心帮我在档案和浩渺的旧文书中翻找,为我提供准确的信息。而这一路寻访过来,像熊处长、周小姐这样热心负责的人,我遇到了很多很多,他们不图名利,为我提供无私的帮助,令我感动之余,也更坚定了我沿着寻访之路继续走下去的信念。
才过了一天,福建省退役军人事务厅的熊处长便给我打来了电话,他找到了周士栋妹妹周丽华。周丽华已是80多岁的高龄老人,为办事妥当,熊处长先与周丽华女儿联系过,转告了我的相关情况,之后,熊处长告诉了我周丽华女儿白桂萍的手机号码,建议我先与白桂萍联系。
我谢过了福建省退役军人事务厅的熊处长后,便拨打了白桂萍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白桂萍,我告诉她,周士栋曾在海员训练班第四期学习过,我们正在编写校史,需要了解周士栋牺牲前的经历以及牺牲之后他的家人情况。电话里,白桂萍一直称周士栋为舅舅,她告诉我,她母亲曾提起过舅舅周士栋,母亲与舅舅相差12岁,那时候,周丽华才13岁左右,她母亲回忆解放前夕,因为党员的身份暴露,周士栋提前毕业,跟随校长刘崇基一起去了香港。舅舅牺牲的时候,白桂苹还没出生,很多有关舅舅的事情都是她母亲陆陆续续讲给她听的。我问白桂萍她母亲身体怎样?她回答我很好的,母亲的记忆很清晰,许多过去的事情还能记起。方便直接和她电话访谈吗?可以的。在得到了周丽华女儿白桂萍首肯后,于是,我和白桂萍约定了第二天下午,与她母亲直接通话。我和白桂萍互加了微信,白桂萍很快给我发来了民政部签发的《关于追认周士栋同志为革命烈士的通知》的民优函[1990]210号文。
第二天下午,我如约与周士栋妹妹周丽华老人进行了电话访谈。我向她打听周士栋子女的情况,周丽华老人告诉我,周士栋随“哥德瓦尔德”轮一起被劫持到台湾的时候已经27岁,在当时,应该是很大的岁数了。家里人都很着急,为他在家乡介绍过一个。周丽华老人那时还很小,只是听她母亲说过,中波海运公司搬迁到上海,周士栋经组织介绍,在上海曾有一个女朋友,本来计划结婚的,当时他的一个同事临时有事,周士栋便替代那位同事上了“哥德瓦尔德”轮,于是,婚期也改在了这一航次回来之后,可是,就是这一航次,“哥德瓦尔德”轮被劫持了。周士栋是家里的独子,父母知道了消息后,都很悲伤,母亲想念周士栋,整日整夜地哭泣,时间长了,哭瞎了一只眼睛。一家人想方设法,用了很多种渠道也打听不到周士栋的消息,周丽华的父亲63岁就去世了,父亲临走之前,嘱咐周丽华,要把母亲带在身边。由于,与唯一的儿子周士栋失去了联系,母亲一直与周丽华一起生活,直到1987年去世,也没有得到周士栋的确切消息。周士栋被劫持到台湾后,中波海运公司每月给周士栋父母寄来生活费,直到他的父母相继去世。1990年,中波海运公司相关工作人员来到厦门,找到周丽华,告诉了周士栋牺牲的消息,同时,交给她交通部、民政部追认周士栋为革命烈士的文件,1991年春节过后,中波海运公司给周士栋家人送来了抚恤金。
如今,已经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周丽华也已进入垂暮之年。在和周士栋妹妹周丽华老人的交谈中,我分明能感受到老人内心依然没有抹去的伤痛,有时,我似乎能听到话筒那边短暂的抽泣声,我赶紧中断访谈,询问白桂萍:老人的情况怎样?没关系的。一家人的豁达让我感动,我不太忍心让业已尘封的往事,再次刺痛老人,与周丽华老人简单交谈后,我便请白桂萍,给我发几张周士栋牺牲前的老照片,白桂萍告诉我,周士栋长期在外奔波,家里只珍藏了一张。随后,白桂萍将唯一的那张照片发给了我,另外,发了几张网上下载的周士栋的老照片。
结束了访谈,我与周丽华、白桂萍道谢,便挂断了电话,至此,在中波海运公司 “布拉卡”、“哥德瓦尔德”两艘轮船被劫持事件中三位牺牲人员,除了政委刘学勇外,另外姚淼周、周士栋两名船员的家人已经找到,而这两名牺牲的船员,一名参加了香港招商局起义,一名参与了黎明前的红色企业—华润集团香港华夏轮船公司的创建,他们都经历了南京海员训练班的学习和锤炼,都为新中国的航运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