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招商局13条起义轮船船长中,杨惟诚是“林森”轮的船长。“林森”轮是当时安排在上海、汕头、香港、广州航线上的定期搭客货轮,1949年4月底,从上海辗转来到香港,船长金知人和大副杨惟诚以修理船罗经为由在香港油麻地抛锚,金知人船长响应其叔父金月石的号召,乘机离开“林森”轮,回到解放区。6月初,招商局广州分公司为了让“林森”轮开回广州运兵,任命大副杨惟诚为船长,但没有人愿意执行命令。台湾招商局命令停靠在香港的“民312”轮把“林森”轮拖到广州。“民312”轮在香港海员工会的支持下,坚决拒绝执行拖航令。陈天骏告诉杨惟诚等待秘密起义的消息,请他在香港抛锚等待。12月29日,聚集在香港的船长在思豪酒店秘密集会,商讨起义事宜,会后草拟了一份起义声明,杨惟诚也在起义声明上签上了名字。起义回国后,杨惟诚参加了海员训练班的学习,并留校任教员,后被划为“右派”受到迫害致死。1979年,得到平反,恢复了名誉。
“林森”轮船长杨惟诚
网上有关杨惟诚的线索很少,都是一些介绍起义的文章中会提到,唯独一条征文比赛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2020年5月由济南市委宣传部等5家单位共同主办的第五届“新时代·祖国颂”网络文学征文大赛获奖名单公示,其中,一篇《调查杨惟诚》的文章获得了三等奖,作者是徐全庆,公示通知中有组委会的电话。此杨惟诚是否是我要找的起义船长杨惟诚,只有找到作者才会得到答案。而答案如果是肯定的,那么,作者徐全庆就应该会有杨惟诚子女的相关信息。
我试着给组委会打去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女性工作人员,她让我拟一个文字说明,由他们联系作者。我按照要求将文字说明发给了她。没过多久,她便电话回复我说杨惟诚是作者虚构的人物,我紧接着问她,文章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她查了一下告诉我,是写杨惟诚局长贪腐的文章。如此,确定了此杨惟诚确非我要找的杨惟诚。挂了电话,我感觉稍许的遗憾,唯一的线索断了,寻找工作陷入了僵局。
12月19日,在上海寻找到罗秉球和蔡良两位船长家人后,我与林树伟的儿子林仲文谈到了蒋季善,当时,多次婉拒我采访蒋季善的,是住在上海的蒋宁,我告诉他,我明天拜访过刘维杰后就将离开上海,希望能在上海与蒋宁见一面,也许,他会知道杨惟诚子女的情况。林仲文告诉我,他姐姐与蒋宁的女儿有联系,试试联系蒋宁。没一会,林仲文告诉我,已将我的电话告知了蒋宁的女儿,他女儿也已转告她父亲,不清楚是否愿意一见。林仲文个人觉得希望不大,并且劝我暂且忙我自已的,有电话就听吧。林仲文话中透着无奈。我说:好的。过了一会,蒋宁的电话打了过来,是一个南京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蒋宁告诉我,这个南京的号码他不常用,言下之意就是,他以后也不太可能接我打给他的电话。我告诉他目前我在上海,能否见面谈谈,他婉言拒绝了。于是,我只能在电话里向他打听。据采访林树伟儿子林仲文,他告诉我,杨惟诚有一个儿子和他们住。我问他:曾在一个院子里长大,是否有杨惟诚儿子的相关信息?蒋宁回复我,杨惟诚儿子性格孤僻,很少接触,也就无从了解。我告诉他,他曾在博客上写过他父亲蒋季善的系列文章,其中,一些老照片我很感兴趣,希望他能传给我。蒋宁说时间久了,他不知道存在哪里了,他叫我给他一个邮箱,他有时间找到了就传给我。我向他表示感谢,也就结束了通话。
过了一个星期后,为了寻找杨惟诚子女的线索,我去拜访学校的任老校长。任老校长在1952年北归后,进入海员训练班第四期学习。学习结束后,任老校长在学校工作了很长时间,对学校的历史有很深入的了解。我向他打听杨惟诚的家人,令我意外的,却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为了寻找杨惟诚的家人的信息,我曾去学校档案室查找杨惟诚的人事档案,没有找到。我去拜访对学校历史熟知的任校长,也未获有价值的线索,我找到在一个大院长大的蒋季善儿子蒋苏了解,还是一无所获。至此,一切有可能打听到杨惟诚家人信息的途径都尝试过后,他们仿佛消逝了一般,寻找工作又陷入了僵局。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一天,林仲文向我提到了学校曾有一位姓褚的剃头师傅,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听剃头师傅跟他说过,在海员训练班时就在了。他告诉我,剃头师傅对学校的情况很熟,大院里的小孩和大人,有事没事都喜欢聚在那里,那个校园大门旁的剃头店就尤如一个情報站。他答应帮我打听剃头师傅的联系电话,并建议我试试向剃头师傅了解打听。过了几天,林仲文给我发来了剃头师傅儿子的电话。剃头师傅叫褚得宝,儿子叫褚玉明。
我谢过了林仲文,开始拨打剃头师傅儿子褚玉明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我向他询问他父亲的情况,当知道他父亲还健在,我表明了来意,褚玉明告诉我,他父亲身体还好,就是耳朵已经失聪,与外人交流已经很困难,就是和家人交流都需要看着家人嘴唇外加纸条。我请他先帮我向他父亲打听杨惟诚家人的信息。褚玉明告诉我,他这两天会去父亲家,到时候帮我打听,谈话结束前,褚玉明向我推荐了小时候曾在大院生活的、目前在学校工作的程实。或许,他会知道一些,但没有程实的联系方式。
我谢过褚玉明,向同事要到了程实的电话,我又将电话打给了程实。在电话里,程实对杨惟诚没有印象,在我一再的提示下,他才隐隐约约记起杨惟诚这个人,他告诉我,杨惟诚很早就去世了,他对杨惟诚子女的情况也不了解。最后,程实答应帮我向大院里的几个发小打听打听。
在网上百度知道中,曾有一个叫“仙颐园旧主”在2009年的12月27日,回答过关于杨惟诚的提问:杨惟诚1906年8月21日出生于贵阳教育世家,卒于1976年10月。其一生经历传奇。晚年居住南京。后人均健在。而杨惟诚在招商局职员动态登记卡上,登记的永久住址是贵阳西湖路仙颐园,与“仙颐园旧主”之名高度吻合,杨惟诚登记的出生日期是“西历1909年”,而百度知道上的回答是1906年,但不影响我对“仙颐园旧主”就是杨惟诚家人的猜测。登记卡上,杨惟诚共有5子1女,分别叫杨士林、杨士强、杨士青、杨士怡、杨士雄和杨士中,最大的1子1女杨士林、杨士强都出生在1933年,估计是双胞胎,最小的杨士中出生于1944年,“仙颐园旧主”应该是他们中的一位。时间从2009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1年多,“仙颐园旧主”是否还在世或者还会再次登陆网络,不得而知,我还是试着给他留言并留下了我的联系电话。
网上留的联系电话一直没被拨响,程实帮忙向几个发小打听也没有结果,关于杨惟诚的家人,再也没有新的线索,寻找工作再次陷入困境,不得不停滞下来。
一天,学校工会的郭老师联系我,说蒋季善儿子蒋苏想联系我,问我要去了电话,很快,蒋苏与我联系,并且加了微信。我们谈到了复兴巷5号房屋的事,我知道,蒋苏一家一直在大院里生活,于是,我向他打听杨惟诚家人的事,蒋苏告诉我,杨惟诚也住在复兴巷5号3号楼西边3楼,杨惟诚被错划为右派期间搬了出去,杨惟诚1976年去世,此时,杨惟诚在复兴巷5号原来住的房子已有其他人住了。蒋苏提醒我,杨惟诚家人住在校外,杨惟诚平反的通知,应该是要送达家属的,查平反通知送达记录,就知道地址。另外,平反后应该补发了不少工资,如学校档案室有工资账册可查到。
这是两条很重要的线索,按照蒋苏提供的这个思路,在南京,或许能够找到杨惟诚的家人。于是,在学校档案室,我找到了杨惟诚平反文件以及当时经办此事的两位老师的名字,电话向这两位老师询问当时经办的情况。两位老师告诉我,他们是部队转业的,在学校并没有见过杨惟诚,杨惟诚的事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而且,已经过去40多年了,当时的情景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杨惟诚在招商局职员动态登记卡上的信息
杨惟诚一共有5子1女,蒋苏很确定地告诉我,当时,跟随杨惟诚住在复兴巷5号的只有一个儿子。那么,杨惟诚的其他几个子女,就有可能在贵阳。于是,我根据杨惟诚在招商局人事卡片上留的“贵阳市西湖路仙颐园”的地址,找到了贵阳市西湖社区服务中心的联系方式,电话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位张女士,我向她做了情况介绍,请她帮忙查找杨惟诚的子女。张女士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他们也希望找到这样人的后代,但是,她提出先给她发去学校的公函,她会积极协助我们进行查找。我向张女士表达谢意,随后给她发去了公函,并且,给她留了杨惟诚6的子女的姓名。
第二天,张女士给我打来了电话,她在社区服务中心的居民资料中,没有查询到杨惟诚几个子女的信息,她也询问了社区里几个年老的人,他们都不知道“仙颐园”这个地址。她告诉我,她经常会去派出所办事,到时候她带着公函去派出所查询试试。张女士的热情让我感动,我再次谢谢了她。
世界便是如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茫茫人海,纵然远在天涯,也能不期而遇,即使近在眼前,也如大海捞针,此正应验了宋人的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杨惟诚子女的查找已经费尽周折。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从小就在学校大院长大的王建宁老师听说我在寻找杨惟诚的子女,便与我取得了联系,他在电话里告诉我,杨惟诚的子女就住在复兴巷5号,杨惟诚的那个房子留给了他的儿子,并且,王老师凭着记忆告诉了我具体的楼栋和房间号。
得到这个信息,我异常兴奋。复兴巷5号几栋宿舍楼,学校正在进行危房改造,如果杨惟诚的子女住在这里,学校国资处肯定会有他们的相关信息。我决定从国资处开始查找复兴巷5号里的“杨”姓户主。在国资处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户主,由于复兴巷5号2号楼产权不属于学校,因而,学校没有2号楼户主的信息。此时,我即将启程广州,去复兴巷5号寻找杨惟诚子女的事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等到从广州回来,已是3月底,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我便与王建宁老师联系,在复兴巷5号见面,我如约前往,到了复兴巷5号,王老师领着我直奔2号楼“杨惟诚”家,此时,住户已经搬空,屋里住着危房改造的工人,虚掩着的门上贴着户名叫“杨建华”的天然气催缴通知书,我一阵激动,认定此户即是“杨惟诚”家,我便询问户主的去向,工人也不得而知。王老师告诉我,目前复兴巷5号正在危房改造,社区肯定有杨惟诚家人的联系方式,并且,将社区的位置指给了我,我谢过了王老师,便直奔复兴巷5号所属的棉鞋营社区。
在棉鞋营社区,我说明了来意,工作人员很快帮我找到了杨建华的电话,并且,告诉我杨建华是1951年出生,我脑海闪过一丝疑惑,1951年生,那么杨建华就不会是孙子辈,而杨惟诚5子1女中,没有叫“杨建华”的!难道是改名了?即使这样,我还是要到了杨建华的电话,在社区办公室,我拨通了杨建华的电话。请问杨惟诚老人是您父亲吗?我问。不是,杨建华答。在确定了杨建华父亲是学校另一位杨姓老师后,因激动而狂跳的心,很久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从社区出来,有热心的居民了解了我在寻找杨惟诚家人的情况后,向我推荐南京有一个公益性质的五老寻亲工作室,让我试试向他们寻求帮助,于是,我致电五老寻亲工作室,接电话的工作人员了解了相关情况后,第二天,一位姓徐的警官打电话告诉我:他们已经联系上了杨惟诚在南京的家人。至此,从12月初开始寻找杨惟诚子女,历经4个月的时间,杨惟诚的家人终于找到……